迁安：树木是生长的房子

编辑：迁安信息港 2012-04-12 09:08:22 1001阅读

迁安信息港消息 我的童年随着一棵树的轰然倒下而结束。那是一棵被暴风雨和雷电摧倒的柳树，使我的童年硬生生地折断，之后就一直在我的记忆中疯狂地生长。 童年的村庄，是一棵棵形态各异的树连接着。村庄的树木自由散漫地生长，与生俱来，天经地义。走进一个村庄，走进一户人家，见得最多的就是树，树木比房子要多，比房子里的人也多。村子里的房子是树木盖成的，树木长高，长大，成材的就用来盖房子。即使那些弯曲得不成样子的树干、树枝，也可以搭建菜窖和作为逢年过节炖肉的劈柴。树木，在村庄人眼里生长着，看似不经心不经意，却是实实在在的日子和希望。 面对着我家院墙外这棵轰然倒下的柳树，我知道了风雨力量的巨大和可怕。我躲在围观的大人和孩子背后，不敢正视倒下的树干以及一地的枝叶。父亲在收拾完倒下的柳树时说：这棵树可以当盖房的过梁了，人呀，盖一次房就得老十年。这句话，我到现在一直记着，就像巨大的树坑，盘踞在我的心里。 这棵柳树，十多米长的树干高大粗壮，前部有些弯曲，树皮粗糙褶皱。我总感到少了一棵树庇护的夏天让自己觉得难以躲藏，总是习惯在院墙外试着打量掩藏的树桩，找一个机会掘开地面，看一下扎在墙底下、伸到街上、伸到院子里的树根有多长，有多粗。这棵树的倒下，现在想起来是我童年的一个断裂。对于树木的印象是茂盛和风雨，从没有触及过树木的伟岸和挺拔。就像我对父亲的记忆，不是魁梧和高大，一直是忙碌的枯瘦和苍老，尽管没见到过中年男人的伟岸和风姿、崇拜和仰望，但是在时光的风雨中，从没有倾倒，耄耋之年，也是腰不弯背不驼，但我找不到一种树木可以形象完整的象征父亲。 两年后那个举世闻名的唐山大地震，村庄所有的房屋倒塌和树木倾斜，我真实地懂得在自然界摧残和杀伤面前的无奈和庆幸。父亲把我从屋子里用胳膊夹着逃出来，我看着风雨中的树木、房子和人杂乱的混合在一起，所有的慌乱中，只有那棵柳树安静地在原地不动。这时，看到家里倒塌的房子，我想到了父亲的那句话，“这棵树可以当盖房的过梁了”。 一棵树倒下的时候，树根还在地里，在原地盖房子，房子的地基也是在原地。村子的人把在原地盖房叫翻盖，不叫重建。重建，总有着重新开始从头再来的意味，尽管是勇气，总不如村人的话实在睿智。 就在地震次年春天一个和风细雨的早上，家里的新房建成了，几乎树尽其材地用上了院子前后所有的树木。一座房，就是树木倒下之后的直立和重生。我在这些树木搭建的房子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年所有的时光，这些树木沉默不语地看着我长大。房子里的过梁、柱子、檩子和椽子，在一年又一年的平常日子里，烟熏火燎，渐渐地从灰黄到褐色直至现在的漆黑。我相信，这些树木也饱尝了生活的各种味道。 父亲亲手建造的房子到现在三十多年了，房子和父母都老了。老人，老房，老家。 前几年，我站在村子里，忽然发现村庄的天空大片的空白。没有了自然树木蔽护的村庄，一切都是裸露的，大量的留白总让我回忆当年树木的枝繁叶茂。出于能有一大片树荫让老去的父母在门前纳凉，或许也是当年的树桩在我的心头还一直生长着，我在老家的门前两边，栽上了两棵柳树。 在老家和父亲一起吃饭，看着父亲青筋裸露枯木一样的手指，颤抖地夹着饭菜，生出一阵阵的悲凉。抬起头盯着门口泛青的柳树，我突然有一个念头，用亲手栽下的柳树，在老家翻盖一座木质的房子，我和我的女人以及孩子住在里面，我不厌其烦地听他们说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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